第14回铁杵成针（1/ 2）
一星期后的早上七点，丁香楼一层餐厅。
红木餐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，上面放着三套法国银质餐具，精致的花瓶里插着鲜花。
冷艳用银叉叉起一块八成熟的日本神户牛排，送进樱桃小口。她又端起一杯法国拉菲葡萄酒，轻轻摇了摇，送到琼鼻前嗅了嗅，领略了红酒的幽香后才送入口中。
电话铃响，丫环小红接了电话，对冷艳说：“小姐，公司找老爷和太太，有急事，要不要叫醒他们？”
冷赋云夫妇还未起床，为了今天上午九点在华懋饭店举行的招标会，他们昨晚工作到深夜。
冷艳热爱运动，每天早起绕丁香花园跑十圈。她嘴里嚼着牛肉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问有什么事？”
“他们说招标**会紧急通知，按‘韦宝条款’招标！招标会推迟到大后天。”
“噗”的一声，冷艳连牛肉带红酒一起喷了出来。
“韦宝条款”就是市场价为最高限价，后勤部验货。由于后勤**尉迟雷到处说这是韦宝的主意，业界干脆称之为“韦宝条款”。
冷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，椅子被她结实的双腿猛地一弹，“哗啦”一声向后倒去。她急步上前抢过电话，冲着话筒大叫道：“有没有搞错？采购司和杨子公司怎么能同意？”
电话那头传来同样焦急的声音：“绝对没错，千真万确，快通知总经理！”
“为什么？为什么会突然变化？”
“原因还不清楚。”
冷艳张口结舌，如木雕泥塑般楞在那里，心却“扑通扑通”地剧烈跳动，都快跳出嗓子眼了！她心慌意乱，她不知所措：“天呐！难道韦宝真得办到了？那我是不是必须履行诺言嫁给他了？”
“小姐，小姐，要不要叫醒老爷啊？”小红在一旁催促。
“叫吧。”冷艳无奈地说。
冷赋云刚开始也是不信，等确认后竟然仰天大笑，欣喜若狂：“哈哈哈，这回要发大财了！市场价为最高限价，采购规模就扩大了四分之一，从800万银元扩大到1000万银元；更关键的是后勤部验货，四大公司倚仗权势一向以次充好，如果能严把质量关，他们的货得淘汰一大批……”
“爹，那我呢？”冷艳急得直跺脚，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：“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答应了韦宝吗？那我就得嫁给他啦！”
“如果这事真是韦宝办成的，你嫁给他是天大的好事啊！”冷赋云高兴得眉飞色舞，喜笑颜开，拉住冷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：“事情都这么明白了，你怎么还看不懂呢？麻鹰只不过是一根好苗子，将来能不能成材还不一定。可韦宝年纪轻轻已经是参天大树了，你嫁给他一点儿风险也没有了，这还不是天大的好事吗？”
“可是我不喜欢韦宝，我喜欢……”冷艳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。
“麻鹰和韦宝都是人才，你嫁给谁都行。来不及想这些了，立刻准备重新竞标！”冷赋云匆匆打发了女儿，大手一挥，发号施令：“如月，立刻给驻日本办事处发电报，咱们一直跟踪的那些货全要了，让他们立刻装船运过来。”
冷国贸和日本贸易商有几十年的生意往来，为了这次汽车零部件采购案，冷赋云早就派人跟踪日本人手里的货源，双方早已协商好：如果冷赋云要用，日本商社会把原本在本土销售的零部件只加价5%转卖给他，两国距离近，轮船一天即到。
“那钱呢？”玉如月问。
“立刻把房契、地契、书画、古董、珠宝都抵押给银行，能贷多少款就贷多少！”
“爹/老爷你疯了吗？”母女俩都吓了一大跳，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。
“我没疯，大好商机绝不能白白错过！”冷赋云激动地说。
“不能这么冒险，万一失败了，咱们就倾家荡产了！少挣点钱无所谓，不能连家也没了呀……”
玉如月还想再劝，冷赋云一个耳光扇了过去，大骂道：“我定下的事，轮得着你反对？快给我去办，慢了打断你的腿！”
玉如月含泪离去，冷赋云迅速召集公司人员重新竞标，只留下心慌意乱的冷艳象没头的苍蝇一样走来走去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丫环小红给冷艳出主意：“小姐，你还不赶快找麻少爷商量去？”
“对啊！”冷艳连忙穿上高跟鞋往外跑，可刚到门口就停住了，她自言自语道：“我见了鹰哥哥怎么说呢？难道我说我半夜去韦宝房间，答应他事成之后以身相许？鹰哥哥听了当场就得休了我！你这是什么破主意啊？”冷艳气得一伸手摘下左脚穿的高跟鞋，狠狠地向小红砸了过去。
银行经理听冷赋云讲了采购案的前景，又看了看抵押品，当场贷款50万银元汇往日本。按照正常程序，特别昂贵的古董字画必须请专家会审鉴定真假，银行这回是破例了。日本商社很快回电，同意发300万银元的货，同意余款后付。银行和日方冲的就是冷国贸五十年“严守信誉”的金字招牌。
此前冷赋云已经囤积了300万银元的货，而他的全部机动财力才200万银元，还是凭借良好的信誉让国外厂家给他赊销了100万银元的货。如果这批货不能全部中标，仅靠极度萎缩的民用市场，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卖完，而厂家的赊销是有还款期限的，这就是冷赋云不惜自贬身价，主动去找韦宝的原因。
很快又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——杨子公司声称由于业务繁忙，人手紧张，无法**本次采购业务，以后会继续为军方服务。
冷赋云得知哈哈大笑，连声道：“意料之中，意料之中，市场价为最高限价，杨子公司拿不到多少**费，还要组织运输，对产品质量负责，只能赚点辛苦钱，他们哪是干这个的？”
华懋饭店大会议室。
军情紧急，本次采购案原准备速战速决，但在韦宝的捣乱下一再延期，为抢回失去的时间，评标**会在招标时已经申明开标、评标、中标都在今天上午完成。
上海商界大佬们几乎全部到齐，一时间华盖云集，群“商”毕至。
记者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么重大的事件，早早就等候在会议室外面的走廊里。大佬们的众多随从也等在走廊里，他们没资格进入招标现场，于是宽敞的走廊人头攒动，几乎爆满。
冷艳夹杂在冷赋云夫妇的随从之中。她穿着一身男式黑西装，一头秀发盘起来藏在黑色礼帽里，琼鼻上架着大墨镜，下面是一个大口罩，遮住了大部分脸。虽然她身材苗条，但高高的个子和40码的男式皮鞋，都让人以为她是一个身材削瘦的男人。
冷艳本来不想来，她更发愁的是婚事。但冷赋云已经把家里值大钱的东西都押给银行了，如果中标金额少了，只能把手里的货低价卖到外国去，国内民用市场根本消化不了这么多货，那可就要赔大钱了。她实在放心不下，只好跟来了。另外，她还想乘人多好好打听打听国防部采用“韦宝条款”的原因。
冷艳对面有一个中年记者，左手托着笔记本，右手握着钢笔正在奋笔疾书。旁边一个年轻记者瞄了一眼笔记本，惊讶地说：“邵兄，你是不是已经打探到内幕消息了？怎么结果还没出来你就开始写报道了？”
姓邵的记者头也不抬地说：“军方采购我报道过很多次了，哪次不是姜、孙、孔、成四家拿大头，其他商人拿小头？这次要不是金额太大，我才不来呢。”
冷艳听了眉头紧皱，不由得看了冷承恩一眼。冷承恩也是满面愁容，但他年纪比冷艳大，更能沉得住气，他硬是挤出一个笑脸，笑道：“总经理都那么有信心，咱们瞎担心什么？那不成了‘皇帝不急急死太监’了吗？”
虽然冷艳爱体育不爱文化，但冷承恩这么蹩脚的比喻她还是能听出来的，抬腿就给了冷承恩一脚，骂道：“你才是太监呢！”
冷承恩也是个没文化的人，挨了冷艳一脚才明白自己的比喻非常不妥，只得尴尬地摸着后脑勺说：“我的意思就是让你往好里想。”
冷艳忧心重重又烦躁不安，心想：为什么人到关键时候总是往坏里想呢？真是不明白。
冷家的随从们到处找人打听采用“韦宝条款”的原因，但是结果很令冷艳失望，谁都觉得事情很突然，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。
会议室的门终于打开了，公布中标结果的时刻到了。众人蜂拥而入，记者们个个争先，都想抢到有利位置便于拍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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